来源 上海美国研究

　　《外交事务》期刊网站近期登载IHS Markit咨询公司副董事长、普利策得主丹尼尔·耶金（Daniel Yergin）的文章称，相关国家缺乏协调、掀起市场份额争夺战导致近期石油市场出现剧烈动荡，但这一切仍要归结于新冠病毒来势汹汹以及世界经济停摆令石油市场不知所措。

　　文章摘要如下：

　　历史上，全球石油市场从未像现在这样突然崩溃。负责全球近60%能源供应的石油与天然气行业正陷入一场双重危机。石油生产国为争夺市场份额的价格战在新冠病毒大流行的背景下展开，这可能会触发二战以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自2020年初以来，油价已经下跌了三分之二，而且下降趋势仍在持续。

　　此次危机将给石油出口国带来动荡，并加剧金融市场的混乱，还将让本就令人担忧的地缘政治格局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今年二月，美国的石油产量达到历史最高水平（每天1310万桶），远远超过了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等其他主要产油国。过去十年，得益于新的水力压裂技术带来页岩革命，美国从世界上最大的石油进口国一跃成为主要石油出口国。

　　当前石油市场动荡的性质与规模，以及由此引发的地缘政治斗争，给美国及其能源部门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这些挑战将对美国经济和外交政策产生重大影响，尤其是在本已危机四伏的关头。

　　石油新秩序出现裂痕

　　回顾上一次油价暴跌，始于2014年，起因是供应激增，最终随着2016年国际石油新秩序“欧佩克+”的建立而结束。11个欧佩克成员国和10个非欧佩克国家签订协议，决定共同减少石油产量，以稳定不断下跌的油价。

　　今年三月初，在欧佩克和“欧佩克+”维也纳会议上，沙特与俄罗斯开始讨论如何应对如今的局势，但双方的态度大相径庭。俄罗斯的预算是基于每桶约42美元的相对低价，而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估计，沙特需要油价涨至每桶约80美元才能平衡预算。因此，沙特希望大幅减产，以便为油价设定一个底价，俄罗斯则认为当前的形势具有不确定性，新冠疫情的影响可能会越来越大，并将影响全球需求，因此主张将现有协议保留到六月，到时视情况再做决定。

　　此外，今年一月新冠病毒在中国暴发后，这个全球最大的石油增长市场突然关闭。在今年第一季度，全球需求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增长，而是以前所未有的每天600万桶的速度下降。

　　美国页岩油受到冲击

　　沙特对“欧佩克+”关系破裂的直接反应是宣布在所有产油国都不减产的情况下，它将打开阀门大举生产。沙特已经开始尽其所能地生产石油，其目标是在目前日产量970万桶的基础上再增加250万桶。额外的生产本应有助于弥补价格下降造成的亏损，但作为回应，俄罗斯宣布也将尽可能多地生产石油，但其增产能力相比沙特要低得多（每天30万桶）。市场份额争夺战由此打响。

　　但是，在石油价格下降的同时，新冠肺炎疫情也朝着第二阶段发展，演变为更具破坏性的全球性疫情。全球经济大部分领域被迫关闭，这导致石油需求大跌，其规模之大是前所未见的。四月份全球石油需求降幅可能为每日2000万桶甚至更多，约占总需求的20%。

　　尽管消费者对石油的需求在下降，但石油依旧源源不断地从井里流出。如果这些石油没有流向消费者，它必须被储存起来，储存空间主要是世界各地的石油储罐。位于伦敦的信息服务公司埃信华迈根据各国的情况计算得出，到四月底或五月初，世界上所有可用的石油存储空间几乎都将被填满。这将会导致两种情况：油价暴跌，生产商关闭油井。

　　鉴于俄罗斯与沙特的油田性质，两国能够以比大多数国家低得多的成本生产石油。在石油生产成本较高的国家，当每桶石油的价格低于油井的运营成本时，公司就无法在亏损情况下继续开采。其中受打击最严重的将是美国页岩油。美国可能因此不得不放弃在全球市场的份额，以换取其他方面的利益。但正如俄罗斯石油公司首席执行官伊戈尔·谢钦（Igor Sechin）所言：“如果你放弃了市场份额，永远别指望能拿回来。”

　　美国页岩油生产商已经面临压力。他们正在削减预算，要么大幅降低生产，要么干脆停止钻探。（通常，页岩油生产商为了维持产量，需要不断钻探新井。）根据埃信华迈的计算，到今年年底，美国石油日产量可能会减少近300万桶。如果这一数字成为现实，美国依然将是世界主要产油国，但却会远远落后于俄罗斯与沙特，到那时，美国的石油进口将会增加。考虑到页岩气革命对整个美国经济的重要性，这将带来极高的经济成本——根据埃信华迈的分析，大约250万个工作岗位将受到影响。

　　石油市场不知所措

　　是否存在稳定全球市场的方法？结束当前俄罗斯与沙特之间的市场份额争夺战能够减少多余的石油流入市场，缓解石油储存压力，并对市场心理产生积极影响，这是影响石油市场价格的因素之一。虽然，这只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供应过剩的问题，但即便如此，也将意义重大。

　　但是如何实现全球石油市场的稳定则是另一回事。鉴于沙特是今年二十国集团的轮值主席国，沙特拥有了一个独特的平台来推动解决方案。二十国集团在2008至2009年金融危机期间，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相较于当年，如今各国的协作性降低。

　　美国所能采取的措施非常有限。平时支持与沙特进行武器交易的国会议员现在想要在国际石油政策方面将美国与沙特捆绑在一起：美国石油出产州的13名共和党籍参议员曾致函沙特王储萨勒曼，对沙特“降低原油价格、提高产能”的政策表示失望；包括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主席在内的六名参议员随后又写了一封措辞更为严厉的信函，称“如果沙特继续有意对美国中小企业制造混乱和困局，美国与沙特之间的防务关系将很难维持”。

　　在美国国内，政府只有一套有限的工具。与利雅得和莫斯科不同，华盛顿无法告诉企业该生产多少石油。美国确实有能力从战略石油储备中每天释放约70万桶石油，但这需要国会授权与资金支持，而在特朗普政府近期出台的2万亿美元经济刺激计划中，并不包括释放战略石油储备所需要的资金。

　　美国管理石油产量的权力掌握在各州手中，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得克萨斯州铁路委员会，尽管它叫做铁路委员会，但却管理着该州的石油生产，而该州的石油产量占美国总产量的40%。该委员会有权以防止“浪费”的名义减少油井产量，但上一次行使这一权力已经是在半个世纪之前。今天任何所谓的“配定产量”的政策都会同时召来同意声和反对声。而在其他国家看来，这将被解读为应该实施减产的信号。

　　本文编译自《外交事务》期刊网站文章The Oil Collapse： A Pandemic and a Price War Have Together Brought Energy Markets to a Crisis，作者为IHS Markit咨询公司副董事长、普利策得主丹尼尔·耶金（Daniel Yergin）。译者：吴昊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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